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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6章她好像看見了她的弟弟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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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6章她好像看見了她的弟弟……

阿箬和聆璇來到海市的第七天, 儲物袋裏的靈石一塊不剩。

其中有部分是聆璇大手大腳浪費的,沈睡了七千年才醒來的老頭子看什麽都稀奇,稀奇的東西都想買回來好好研究一番, 另外一部分則是被騙走的。海市中修士們交易的不僅僅是法器、符咒、靈草靈獸,還有各式各樣的情報。情報販子們往往藏在陰暗的角落,熟悉門道的人才能找到他們。

阿箬和聆璇在這短短七天的時間裏見到了起碼十個自稱是“萬事通”的修士,花大價錢從他們口中打聽到了一堆不知真假的“仙門辛秘”:什麽某某掌門竟與徒弟私通啦、某某掌門的道侶實際上是妖精哪、什麽某某宗派的首徒居然和師娘勾結妄圖謀取掌門之位啦。

這些都不是阿箬想要知道的, 她想知道的是——是誰將聆璇從定飖湖底醒過來的消息傳開的、又是誰將一大批修士引到了樾姑城。

而這些問題, “萬事通們”一個都沒回答上來,拿了靈石胡謅一通便溜之大吉。

阿箬追不上這些修士,聆璇也不去追, 他往往是蹲在一旁看熱鬧, 騙子跑了他只是笑, 就好像被騙走的錢和他沒關系一樣。

不過他本就沒把身外之物放在心上,到了第七天山窮水盡的時候,他貼心的安危一臉憂愁的阿箬:“慌什麽, 你要是那麽喜歡那些叫做‘靈石’的東西的話,我幫你搶些過來好了。”

“別別別……”阿箬雖然不覺得自己是什麽良善之輩, 但要她做強盜她還是不願意的, “我去翻翻公孫道長給我們的儲物袋中有什麽可以變賣的。”

“姑娘如果想要打聽什麽秘聞,為何不來找我?”一道聲音冷不丁的響起在阿箬身畔。

聆璇設下了隔音的法陣, 可是他卻聽見了阿箬之前都說了什麽,並主動過來毛遂自薦。這下就連聆璇都感到了驚異, 朝著這人望了過去。

阿箬看見的是一個身著古怪黑袍的男子,面頰一張古樸的青銅面具所遮擋,面具的造型詭異,像是一只騰飛的鳥, 眼部的位置鑲嵌著剔透的晶石。

這是聞雨來。

阿箬只在短暫的錯愕後便認出了對方的身份,雖然戴了面具裹了寬袍,可聞雨來的身形及說話的聲音阿箬絕不會忘記。不少修士都能掌握各式各樣的幻術,如果他不想讓阿箬他完全可以將自己變成另一幅模樣,可他偏不,他偏要敷衍的將面具一戴、長袍一披便大搖大擺的來見阿箬,好像阿箬這個凡人沒有靈力也沒有眼力似的,發現不出他就是那個在樾姑城郊差點殺了她的人。

阿箬後退了半步,攥住了聆璇的衣袖。

聞雨來那個使用重劍的雙生妹妹在不在這附近她不知道,但她相信就算是這對兄妹一起上也不會是聆璇的對手。

“窺天鏡。”阿箬聽見聆璇輕輕說了一個她並不懂的詞。

“什麽?”她小聲問道。

聆璇握住了她的手,目光並非落在聞雨來身上,而是緊盯著他面具上的鑲嵌的晶石,“窺天鏡居然流落到了你這樣一個不過結丹的修士手中。”

“這並非完整的窺天鏡,而只是窺天鏡的兩塊碎片而已。”面具下的聞雨來彬彬有禮的答道:“可即便是窺天鏡的碎片,也足夠我找到聆璇上人您。我猜上人從沈眠中醒後,面對著這七千年時過境遷的新天地,心中或許正無所適從。我可以為您解惑,一切疑惑都可以。”

聆璇牽著阿箬跟隨聞雨來一同進入了海市中的一棟小樓。

乍一眼看起來,這就是個販賣陳舊法器的店鋪,所有破損的、亟待更換的法器都堆積在這裏,店內充斥著蕭索的以為,明明四周打掃得很幹凈,卻似乎總有灰塵漂浮在半空中。

她見到了望春汐,這個女子有著二十餘歲的面容,神情卻很天真,不拿重劍的時候安靜乖巧,坐在角落裏撥弄著一串銹蝕的鈴鐺,在叮當脆響中露出沈醉的笑。她不理人,甚至當聞雨來走上前去將一盤點心擱在她手邊的時候她也不理。

“阿汐的智力的等同於一個孩子。”聞雨來註意到阿箬在看著自己的妹妹,於是平淡的給出了解釋。他將臉上的面具摘下,露出那一張儒雅秀氣的面容,“聆璇上人想要知道什麽,戴著這張面具就可以了。窺天鏡這種上古法器的效力,您應當比我了解。通過這張面具上鑲嵌著的鏡片,你可以見到你想要的答案,無論你問什麽。”

聆璇卻沒有伸手去接,屋內燃燒著能夠祛邪的香料,但即便是那股清甜的味道,都掩蓋不了一絲妖氣。

曾經有一只妖精在這裏停留過,是風九煙麽?這世上的妖精千千萬萬,然而聆璇首先想到的卻還是風九煙。

“你見過妖王麽?”他想問什麽一般直接就問,很少會拖沓扭捏。

“見過。”聞雨來答得爽快,眼睛直視著聆璇,眸中是沒有絲毫陰霾的坦然。

“他來找你做什麽?”

“我是個生意人,在海市待了幾百年,只為了牟取微薄利益。您是我的客人,妖王陛下亦是,我將你們想要的給你們,而作為交換你們予我我想要的。”

“他找你做了什麽交易?”

“妖王想要上人您身邊的這位姑娘,於是我教給了他一個法子。”聞雨來大大方方的說:“我知道您取回了您的眼睛,這天下所有的生靈在您的面前都成了沒有秘密的透明人,我瞞不過您。千萬年前,您的眼睛可是能與窺天鏡及‘九問’相提並論的寶貝,‘九問’能通曉過去預知未來、窺天鏡使人能夠洞察九州每一寸土地,而您的眼睛,則是能夠看見人心的‘欲望’。我說的對麽?我在這海市三百年,三百年來多少珍寶從我眼前如流水來去,可那些都是俗物,有什麽能比得上您本人呢?”

“不對,”阿箬卻忽然打斷了聞雨來的裝腔作勢,“上一次我們見面的時候,你顯然還不像現在這般有見識。”

那時候聞雨來見到了聆璇的白霜劍,只將白霜當做是至寶。可白霜實際上是聆璇的一部分——聆璇的本體是白玉雕像,而當年工匠們雕刻荒神神像時,不單單將荒神想象成了男人,更是給這個男人順便雕出了一柄寶劍。

聆璇化形之後,將玉雕上的劍拆下來成了自己兵器。這兵器原本和他一樣沒有名字,只因是由白玉打造,通體雪白,所以才被叫做白霜。

上古之時關於白霜劍的來歷有不少的猜測,有人說是某位尊神贈與,也有人說,聆璇的徒弟雲墟善於鑄劍,白霜劍是他畢生的精血。

若是不知道聆璇的真身,也就無法知道白霜劍是從哪裏來的。樾姑城外聞雨來在見到白霜的時候,動過奪寶的心思,但如果那時的聞雨來知道聆璇的本體是玉雕,他就不該對作為聆璇身軀一部分的白霜劍有邪念。

阿箬將這一點指出,而聞雨來也坦然承認,“這些都是妖王陛下說與我的。他將這些告訴我,是為了讓我明白,聆璇上人您,是多麽可怕的對手。”

“你要幫著他來對付我?”聆璇問。

“怎敢。”聞雨來朝他一欠身,“只是收人錢財,就需替人辦事。妖王陛下想要您身邊的姑娘,而他又給了我足夠的好處,我自然要幫他——將這些告訴您是因為本質上我與您並無仇怨,陛下他也並未給我封口的費用。當然,如果您想要保住這位姑娘,只要您開價,我也可以為您出謀劃策。”

阿箬在心裏罵了一聲:奸商。

而聆璇還是面無表情。身無分文的聆璇上人大概是真的已經做好了賴賬或搶劫的準備。

聞雨來好像是猜到了聆璇的心思,說:“在下的確貪財,但這一次——”他的神態稍稍鄭重了些許,“我想要的並不是尋常的財物,而是聆璇上人您的一個承諾。”

“你也想要去罹都?”聆璇簡直是煩不勝煩。

“不不不,”聞雨來連忙解釋,“我只是想要救我的妹妹。”

“我不會醫人。”聆璇一口回絕,甚至沒有多看一眼一旁癡癡傻傻的望春汐。

“您有辦法。”聞雨來卻這樣篤定的回答,“就算您現在救不了她,將來也一定可以幫到她。”

在聆璇疑惑的目光中他苦笑,“我的妹妹,是在同我一塊尋找窺天鏡的路上變成現在這幅樣子的。”提及妹妹的時候,他嗓音溫柔至極,就好像將人名咬重些許,都會驚擾了她,“她從前很聰明的,哪像這般傻傻呆呆。這麽多年,我一直想讓她恢覆到過去的樣子。像我這種散修,常年過著刀口舔血的日子,結識的仇家一大堆,要想要得到什麽機緣也非得付出千百倍的艱辛不可。我的修為不如她,註定會死在她前頭,不趁著我還活著的時候治好她,我死了她一個人在這世上要怎樣才能活下去?所以我敢於和妖王做生意,也敢於站在您的面前同您談條件,我不是生來膽子大,我只是為了讓我的妹妹能夠好好的活下去。”

聆璇側頭瞥了眼望春汐,眼中並無多少波動,他沒有兄弟姊妹,也無法理解聞雨來的這種心情。倒是阿箬在這時不禁出神,她想起了她的弟弟,在她記憶中弟弟永遠都是那個矮小的孩子,被人從她身邊買走的時候,一邊哭一邊回頭看她。

“好,如果我能救你的妹妹,那我可以救她。”聆璇開口:“我答應了你這個條件,那麽你就該為我做事情。”

“自然。”聞雨來頷首,謙卑的垂下眼眸,“有了您這個承諾,我就放心了。不過——你想要我為您做什麽事情呢?”

聆璇一楞。

“我想要你告訴我,那個將各個門派修士引來樾姑城的人是誰……”聆璇的語速越來越慢,他意識到了聞雨來在這裏給他下了一個圈套,“但我也想知道,風九煙從你這裏討到了什麽計策。”

“一個承諾,只能換我幫您做一件事情。”聞雨來眸中的溫柔消散,他又變作了狡猾奸詐的模樣。

下一瞬,白霜劍被聆璇召喚,架在了聞雨來的脖子上。

“有話好說,”商人的市儈與精明又堆在了聞雨來的臉上,“窺天鏡的碎片可是認了我為主人的,您若是想要硬來只怕不成。我這人向來講究和氣,您想要的我都會給您,何必動粗呢?要是打鬥時候不小心摔了這面鏡子……您不會可惜麽?”這是威脅了。

低頭玩著銹蝕風鈴的望春汐則是看見兄長有危險,第一時間發出了一聲低吼,如同一只野獸一般就要對著聆璇撲來。

“慢著。”阿箬在這時將手按在了聆璇的胳膊上。

她環顧著這間擺滿了陳舊法器的屋子,雖然以她凡人的眼力根本看不出這屋子裏有沒有藏什麽陷阱,但小心謹慎總不會錯的。

聞雨來方才說的那些話,簡直就像是故意在惹聆璇對他出手似的。如果他真像他自己所說的那樣,是在少年之時就與妹妹四處流浪,那麽他應當不至於天真到認為世上所有人都可以好好講道理。協商是建立在雙方實力對等的基礎上的,聞雨來既然不是聆璇的對手,憑什麽和聆璇談條件,他就不怕聆璇直接搶了他的面具,再順手抓住他的妹妹麽?

“你想挑撥我與聆璇上人。”她反應了過來。

她的確不會法術,在緊急情況下只能被動的接受保護或者淪為獵物,可是她的頭腦並不屬於修士,尤其是在宮闈生活久了,見慣了陰謀詭計,聞雨來的挑撥離間,在她眼裏實在是有些幼稚。

聆璇來找他的目的原本是查明白想要害他的人是誰,這時聞雨來卻又告訴他,風九煙要對阿箬下手。這時候就看聆璇是優先解決自己的事情,還是先管阿箬的安危。

人人都有自私之心,聆璇就算是先考慮自己也無可厚非。但萬一,阿箬是那等無理取鬧自私自利的女子呢?萬一,阿箬喜歡上了他呢?

這世上大部分的人,在動心之後總會想象自己在對方心中是特殊的,特殊到可以讓那個人不顧自身的性命。

俗世中人多喜愛看那些描述男女之情的故事,故事中總有那麽一對情侶願意為情而生生死死。故事中君王願意為了紅顏棄江山於不顧、有公子王孫願為美人一笑而一擲千金。在不少人眼中看來:愛情與親情、友情不同,它不是涓涓細流,不是平淡如水,它熾烈而癲狂,不能戰勝理智的感情便不配被稱之為愛。

阿箬說到底也是凡俗女子,若她對聆璇動心,她便也會奢求聆璇肯為她拋卻理智,事事只以她為首位——她當然知道這是不可能的,她也不會提出這樣無理的要求。可她如果真的對聆璇動了心,又是那等小心眼的女子,難保她不會因他一時的“自私”而與她有嫌隙。

或許這嫌隙在他們的關系中微不足道,可冬天冰面開裂往往是始於一個小小的縫隙。

“姑娘,太過聰明有時不是好事。”聞雨來盯著她,似笑非笑。

聆璇茫然的沈思著挑撥離間的意義。

氣氛短暫的僵持,片刻後是阿箬主動伸手,將聞雨來手中的上古神器拿到了手中,動作隨意的就好像他們交接是一塊石頭。

出於種種覆雜的心態影響,她首先做出了選擇。

“要怎樣用它?”青銅面具沈甸甸的,面具上雕鏤的花紋古老質樸,讓阿箬想起過去曾在書中看到過的上古畫卷,古時的巫者臉上常常戴著這樣的面具,為的是震懾祭壇下方跪拜的黎民。

“這面具上的只是窺天鏡的碎片,能夠被使用的次數有限。我與我的妹妹因為種種緣故已經使用過它四次了,最近一次是用來在海市上找到您。現在它還剩最後一次使用機會,若您不信的話,可以用探查鏡中所剩的靈氣。這最後一次的機會可要好好把握,用過這一次後,窺天鏡大約也就碎了。”

阿箬微微蹙眉,總覺得聞雨來是在暗示她用這只面具去窺探別的秘密。

“將面具戴在臉上,然後,心中告訴它,你要看到什麽。”他說。

面具覆蓋上來的時候,阿箬下意識閉眼。失去光明的那一刻她本能的心慌,聞雨來的聲音變得縹緲,就好像是隔著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。

視線透過面具眼部鑲嵌著的晶石狀“鏡片”,她看見的不再是這座光線昏沈的雜貨鋪。她就好像是一只鷹隼,以極快的速度掠過萬裏山河。

我想要知道是誰要害聆璇,我想要知道……她不停的在心裏默念。

接著她視線中出現了喧囂的市集、看見了燦若星河的燈火,天盡頭華美的宮闕如山巒一般拔地而起,她用力的眨眼,無意識的向前伸手。

這裏是哪裏,好熟悉。

窺天鏡的視角還在不停的向前,她無可控制的往這座城池的深處撲去,快了,她很快就要得到她想要的那個答案了。

終於一個少年出現在了她的面前。

少年身形高挑,又因身上華貴的長袍而愈加的氣度不凡,阿箬卻在看清楚他的面容時 ,因失態而險些摘下臉上的面具。

弟弟,通過窺天鏡,她好像看見了她的弟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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